#梦间集#曦孤# 远行客（6）
更新更新，不占点梗名额2333
那个点梗要求更新的，让我十分愧疚……
章六
孤剑一路沿着官道北上，他不说目的地，想来也是独来独往惯了，没有这种习惯。曦月也不问，就优哉游哉地跟着他。
用曦月自己的话说：“反正我领的那个牌子，本来也漫无目的，不如跟着前辈，还能学习学习。”
当然对这个说辞，孤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。
曦月骑在一匹白马上，咬着个草叶，只松松地牵着缰绳。他这匹马通体雪白，连根杂色的毛都没有，看上去十分好看。而此刻这马简直是随了他主人的性格，一刻也不老实，一路都在撒欢，总往孤剑的黑马身边蹭。
“小雪。”曦月看着孤剑快要忍不住了的表情，才忍俊不禁地伸手扯了下缰绳，又安抚地拍了拍爱驹飞雪的脖子。
黑马好像是看出了白马的不开心，竟是也扭头蹭了蹭它的鬃毛。
孤剑：“……”
曦月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，举手示意自己的无辜：“这可不是我授意的，只说明绝影也喜欢我们小雪。你可别生气，我们小雪可是个乖巧的小姑娘。”
孤剑只得瞪了他一眼。
其实孤剑的马原本并无名字，这是他几年前从集市上买下来的。马贩子手里牵着几匹马，就属它身量高大，站在那里格外惹眼。明明是匹老马，却有种十分特别的精神。孤剑心里一动，便去问价，一问才知道是一匹年老退役的战马，也不知怎么辗转到马贩子手里。孤剑伸手拍拍它的脖子，它也好像格外有灵性，低下头蹭了蹭孤剑的衣服。
孤剑这几年带着它，也许因为曾是战马的原因，虽然平日里十分温驯，可真遇到危险的时候竟是毫不退缩，与孤剑共通经历过一些险境。
曦月见识过一次它的机灵，便十分好奇地问孤剑：“你的马叫什么名字？”
孤剑摇摇头：“并没有。”他与黑马也算是相依为命，并不需额外称呼，从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曦月眼神一转，便说：“不如我给它起个名字好了……唔，你觉得，绝影如何？一代名驹，也是不辱没它的出身。”他说完伸手拍了拍黑马的脖子，“勇猛善战，忠心护主。”
孤剑还想拒绝，可黑马好像是应声听懂了似的，低头友好地舔了舔曦月的手掌。
名字也就这么定下来了。
正是午时，远处隐约能见到些炊烟。再走了一阵，便看到一个不太大的镇子。
孤剑走得轻车熟路，曦月却提起了兴趣。孤剑极少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，这样的不寻常才格外有意思。
镇子不大，孤剑在镇子外围的一家小院子外下了马。那是间极其普通平常的院子，外面一圈竹篱，院里一个小菜园，散养了些家禽。孤剑还未敲门，屋里恰好出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，大约十八九的年纪，怀里捧着个笸箩。她一抬头便看到了来人，惊呼了一声，手里的笸箩掉在了地上。
“您、您来了……”少女局促地说着，有些手忙脚乱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，又下意识地拢了下鬓边的发髻。
“打扰了。”孤剑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不，您来……很好，很好的。”她扭过头不敢看孤剑，眼神却管不住，偷偷往他脸上瞟，小心翼翼地，又在可能被发现之前转开。少女好像这才注意到还有旁人，忙向着曦月见礼，“您还有朋友来，我怕是招待不周……”
曦月的眼神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少女身上打量了一圈，当然连那点隐藏的并不高明的小心思都看得透彻，心里百转千回地转着一个“哦”字，面上却是笑得十分和善，那副好皮囊让人生不起戒备。曦月十分真诚地回礼，抱歉道：“是我不请自来，该是我先赔罪才是。只是还不知姑娘芳名，不知如何称呼才好。”
“您……您也言重了。小女杨薇，您便也随恩公，喊我名字便好。”少女显然极少见到曦月这般的美男子，当下脸便红了，又偷瞄了孤剑几眼，才觉出些尴尬来，急匆匆地冲着屋里喊起来，“小安！小安！快出来！恩公来了！”
“恩公？”曦月挑眉，凑过去低声问孤剑。
“几年前随手救过他们，不值一提。”孤剑不愿多说。
“哦……”曦月终于把心里那声拐了七八个弯的字吐了出来，“你觉得不值一提，人家想必可是时常惦记着……”
“曦月！”
“师父！”
孤剑还未来得及再跟曦月辩解，一声少年的脆音打断了他俩的对话。屋里冲出来一个少年，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，鞋子都匆忙没穿好，却抱着柄长剑，直往孤剑身边扑。
孤剑皱了皱眉，不动声色地闪过：“我说过许多次，并不会收徒，也当不起这声师父。”
“是……”少年的面色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，只得嗫嚅着说道，“但您曾指点过我的武功，一日为师，便理应尊敬您。更何况，您又救过我们……”
“过去的事已经无需再提了。”孤剑生硬地打断他，一时间场面似乎有些太冷，孤剑犹豫了一下，才又放缓声音，“我先前也只是指点你练剑的方式，你家传武学已经足够，你们姐弟两人，也有天分，并不需要随我修行。不过……你若有不懂的地方，仍是可以问我。”
“是！”杨安这才又兴奋起来。
一旁的杨薇却是杏眼含波，站在那里不说话，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。曦月一直分神注意着她，他一副玲珑心思，转的飞快，怎会想不明白前因后果。孤剑既然说是家传，又提到了姐弟两人的天分，想必姐姐杨薇也是练剑的。然而终究男女有别，自然不敢像弟弟一样如此主动，可少女怀春，又怎会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。
曦月不着痕迹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孤剑，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，朝着杨薇的方向使了个眼色。
按理说，孤剑本不擅长这样的交流，可不知怎么，曦月的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。孤剑再看曦月，后者明摆着一副我就是要看热闹的神情，当下又不忍心起来，无声地叹了口气，只得转向杨薇的方向，嘱咐道：“你若是有问题，也可以问我。”
“是……是！谢谢您！”杨薇愣了半天，才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。
当然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，孤剑拿眼刀狠狠剜了曦月一眼，后者不疼不痒地笑过去了。
孤剑与曦月随主人家进了屋，吃过了简单的午饭，下午又被杨安缠着，请教了许多剑招的问题。
两人在后院过招，曦月就在处不显眼的地方，安静地看着。
孤剑不是个好师父，他很少用语言点拨，也解释不清。但是他又极有耐心，一个招式能重复数十遍的演示，手把手地纠正杨安的错误。
这看着很枯燥，但曦月一点都不嫌烦。
他想着的是许多年前的孤剑，那时他们尚未心意相通，甚至颇多两看相厌。绝情谷中寂寥，孤剑便也是这样，日复一日的修炼，他的心法要求极为严苛，便过着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。
那时他对此很多讥讽，只觉既然化生为人，又为何不去置身红尘，融入万千繁华。
“小安，别缠着恩公了。去，上街买些鲜果回来。”杨薇把钱塞进弟弟手里，杨安才不情不愿地应声出门。
孤剑也收了剑，杨薇在旁边递过了准备好的布巾，一角绣着交颈的鸳鸯。孤剑顿了一下，还是道谢接过，却只是象征性地擦了两下手，便折好递了回去。少女的眼神都黯然失色了。曦月站的地方恰好不易察觉，便摸着下巴看热闹。
孤剑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过去。
“您……”杨薇摆摆手不收，“您每次来，都要留钱……我现在与弟弟并无额外的开销，您也不用这样……照顾我们……”
“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。”孤剑的手并不收回来。
杨薇这才犹豫着接下了信封，却是欲言又止，半天才又重新开口，声音里都带着颤：“您……您衣袖破了，要不，我帮您补一补……”
小院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，杨薇几乎要把手里拿个信封捏烂，咬着嘴唇，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，抢在孤剑拒绝之前说道：“您独自走江湖，身边也没有人照顾……我自知配不上您，但如果可以服侍您……或者，您当我还您的救命之恩也可以！我……”
孤剑是当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，愣住了半晌，看着对方紧张又焦虑的神情，最终仍是重复道：“我只是受人之托，照顾你们姐弟而已。”
杨薇的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。那年孤剑救了他们姐弟俩，年轻俊美，从天而降的侠客，从那时起心里便只有这么个人。那年她还是个小姑娘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，侠客仍是记忆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，而自己也离他越来越远……不，其实，她从来就没靠近过他身边，都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。
可她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：“……您这么多年，每次过来，都只是因为刘大侠的托付吗……就没有一点点的……”
她说不下去了，可孤剑并不是听不懂。
他又重复了一遍：“我只是受托，照顾你们姐弟。”
杨薇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了，她身上有江湖儿女的坦荡，可又不敢真的放肆。痴恋这么多年，她也只有这一次的勇气，敢把心里话说出口来。她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您今晚还是在家里住一晚吧，我给您收拾一下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孤剑仍是拒绝了她，“我带了外人，不方便留宿，我们去镇上住店。等杨安回来便告辞。”
杨薇踉踉跄跄地跑走了，孤剑仍在院里想事，却忽然听到一声笑，继而一个小石子扔在他面前。他寻声望去，却是曦月从房顶上露了个头，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“哎哟，我可不是故意的。”曦月跳下房顶，站在旁边上下打量着孤剑，往屋里的方向一努嘴，“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，这是多大的勇气才来说要跟着你。你竟然还看不上眼。我看她弟弟也很喜欢你，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夺姐之仇。”
“曦月！”孤剑压低声音喝止他，“女孩家的事情怎么能乱说！”
“我哪里乱说了？”曦月眼里带笑，声音调侃，却让孤剑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，“人家都过来与你表白心意了。要我说，她长得也不差，年纪还小，家里又无长辈，也都是江湖人出身，还不嫌弃你居无定所……这么看来也是般配啊。”
孤剑知他瞎说，不想接话，又不知曦月为何这般阴阳怪气，只得狠狠瞪他。
“既然你看不上这个……”曦月拖了个长音，“那你要不跟我讲讲，你喜欢什么样的？”
“曦月！”孤剑又喊了一声。他说不过曦月，但并不想用这种事开玩笑，只能说，“感情之事，我无意，不愿耽误任何人。”
“哦……”曦月眯着眼睛，嘴角勾起一个笑，声音颇为意有所指，可孤剑分辨不出他音调中的含义。曦月摸了摸下巴，笑眯眯地说，“我可跟你不一样。天下美人那样多，你又怎会有那么多真心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