篇前话:
*半原作背景,时间线往后,不涉及那么多历史背景就算作架空吧
*剑灵设定
*HE,HE,HE。不会太长。
什么时候有空摸鱼什么时候写,别催得太紧……
#曦孤# 远行客
青青陵上柏,磊磊涧中石。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
章一
夜。
大半个城已经陷入沉睡的时候,还总有一些地方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。画舫中飘出来阵阵喧闹和歌声,焚着的熏香似乎能在空气中弥漫起一层香雾,混着酒香,连水面上都泛着胭脂的油光。时不时从画舫的小窗里伸出一只素手,往水里泼下半杯未饮尽的酒。
只有画舫上有星点的灯火,这让水道显得更暗了。无数上不得台面,没有华美身份的小舟隐藏在画舫的阴影下,顺着水道沿途招揽着生意。船只摇动荡起层层波纹,溢出更加放浪淫乱的声音。
黑夜总是完美的遮掩。
不管是见不得人的事,还是因此而来的人。
有一人隐藏在夜色中,一身黑色的夜行衣,蒙着面,只露着一双比夜色还深的眼睛。他正沉静地注视着对面,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。他那把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,也是漆黑色的,透着森森寒意,好像泛着冷光,让人不寒而栗。若是仔细去看,他那柄似乎也不是剑,好像只一侧有刃,却长直如剑,没有刀的弧度。剑身狭长,手柄比普通的剑长几分,剑尖是一个倾斜的尖角。
只有行家,才能认出这其实是一柄唐刀。
那已经是百余年之前的事情了,真正的唐刀工艺复杂,极其昂贵,并不是所有剑客都能用得起这样的兵器,有许多人为弄一把上乘精良的唐刀而耗尽家财。如今铸剑的技艺几乎失传,很少再能有一把真正的唐刀了。
这黑衣人只一副江湖人的打扮,行事诡异,却不知为何能配得起这样一把剑。
他正在打量着河道对面那些鳞次栉比排列着的画舫,秀气的眉皱着,好像颇为困扰。他是个拿人钱财,替人办事的猎赏人,只要出得了合适的价钱。
说到底,也不过是一技旁身,过着四处漂泊的行当。
这次的目标是在这片烟花之地,不知道哪条画舫,哪个花魁娘子的怀里。他显然是不太喜欢这种地方,从踏进勾栏巷里开始,就一直表情不善。即使蒙住了脸,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抵触来。
但是工作还是工作。
剑客翻身跃下房顶,柔韧的腰肢折叠成一个优美的弧度,只可惜并没有人欣赏。他脚尖轻点,起落间身影又融在了夜色里,仿佛天生就活在黑夜中。歌舞升平仍在继续,没有人注意到有这么一个隐秘在黑暗中的人。
然而剑客的心情却不太好。
这温柔乡里的水道错综复杂,小巷子更是如蛛网一样四处延伸,每艘画舫都拼命把自己妆点得富丽堂皇,更是让人眼花缭乱。何况空气里馥郁的香气仿佛黏稠地散不开似的,影响着人的神志,淫词艳语也络绎不绝,想不理会都难,让一贯喜欢清静的剑客着实觉得烦闷。
然而他的动作仍是很稳。
他像一只猎隼一样,用他自己惯用的规律,穿插在一条条画舫间,搜寻着猎物,并没引起任何人的警觉。
剑客隐藏得足够好,然而却有个人早就注意到了他。
临河的一条画舫上,二楼有个人正懒散地倚着栏杆,怀里偎着个妆容妩媚的美人,有一搭无一搭地喝着酒。他一身白衣被灯火映着,格外惹眼,又坐在显眼的地方,就算远望都会引得旁人多看几眼,好像天生就是来更引人注目的。他面貌极其英俊,带着三分散漫,端着酒杯的样子带着一股子风流不羁,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个多情之人。他处于欢场中心,美人在怀,好像与风月无比契合,又偏偏有种说不出的格格不入。
大约是这人眼神太过清醒,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眼旁观,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些真情与假意。
他笑得多情,任谁被他注视着都会不自主地陷进去,可他眼中始终缺了一份真心。
只有仔细观察,才能发现他好像也是个江湖客。他腰后斜跨着一柄刀,被遮挡得毫不起眼,只是他的手会不自觉地抚摸着刀柄,好像摸着情人的手背。然而他身上的戾气隐藏得很好,收敛的只剩一副华美的鞘。
此时白衣人正望着外面,陪酒的女子顺着他的视线去看,只看到一片黑夜,便只当他是无趣走神,挽着他的手臂靠过来,丰满的胸脯压在他身上,带来了一阵撩人的香风。
白衣人这才把不知看向哪里的视线收回来,在女人美貌的脸上转了一圈,伸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,揽住纤纤细腰。这个仿佛要亲吻的动作让女子顺从地送上香唇,以为吃下了这个备受瞩目的对象,正为今晚的生意沾沾自喜。却听那人凑在她耳边说道:“仔细看看,你这张脸也没什么好看。没意思,腻了。”
他说罢起身便走,没管女人气得青紫的脸色。
白衣人大笑着扬长而去,引得无数人探出头来,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位客人如此狷狂。待看清后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。
白衣的刀客正是曦月。
他从热闹的人群中穿过,右手虚按在腰后挎着的那柄长刀上,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往旁边避让,给他留了条通路。
曦月看似在毫无方向的闲逛,却三两步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,那件白衣竟是就不见了踪影。
他原本就在无聊,现在好不容易终于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。
方才那个黑影一闪而过,但还是让曦月看到了。这篇地方藏了多少腌臜他心中大概有数,在这里见到拿钱办事的猎赏人也不稀奇,谁知道他们的雇主要的是一本至关重要的账本,还是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。死在这温柔乡里的人不计其数,谁管你是不是有头有脸。
曦月正追踪着刚才那个黑影的脚步,打算去会一会他。
他并不是一个好人,也不是出于什么想救人一命的好心。他方才追寻着那个黑影出现的踪迹,觉得竟然有人在温柔乡里迷了路,心里生出了点想要逗弄的欲望。
因为他太无聊了,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事情,实在是不多了。
比起那个茫然转向的猎赏人,曦月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,轻车熟路地跃过蜘蛛网般的小巷,还故意在摇动着的乌篷船顶上踩了一脚。
他已经看到了那个黑衣人,隔着二十米的距离遥遥地跟着他。他不怕人发现,或者说,他在等对方什么时候能够发现他。
但几乎是在曦月看到对方的同时,那人的脚步也停住了,机警地回过头,手已经防备地按在了剑柄。
他的手上也戴着黑色的皮甲,但不妨碍露出了修长的手指,按在剑柄上的姿态十分漂亮。要是平时,曦月少不得吹一声口哨调戏一下,但是此刻,他的视线却落在对方那柄漆黑的兵器上。
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来,那并不是一柄剑。
黑衣人也看着曦月,微微皱眉,他刚想开口,只见一道白光,曦月的刀已经送到了眼前。那人失了先手,却并不慌张,提剑去档。刀剑一触即分,金属的碰撞声在黑夜中发出一声锐响。
曦月一击不中,似乎也早已料到,手腕一翻后招已至。
他的刀比对方要宽,也要厚重一些,爆发出的力量更是强上数倍。但他并不是只有蛮力,招式开合攻守得当。他手中的刀似乎受到主人的影响,发出细微的嗡响,似是共鸣。
曦月几乎是一种以攻为守的姿态,步步紧逼,压迫着对方。
若是换做别人,大概会在他霸道的刀势下仓皇应付,然而黑衣的剑客却不是。他看似落了下风,实则步伐极稳,不管是手上的招式,还是呼吸的频率,都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。但他的神色也并不轻松,露在面巾外面的眉始终皱着,身影交错间,一双眼睛打量着曦月,试图看清这人的用意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对面这人看似强势的不讲道理,实际上每出一招,都像是早已料到了自己的应对,让他打得极为被动。他并不是不能应付,他自付这人跟自己功力不相上下,不会落下风,但这并不能解释对方为何能看破自己的招式。
曦月也在皱眉。
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变,刀刃划成一道完满的圆弧,刀光似是满月一般。
刀刃偏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,可黑衣人竟是也跟着他的变招,身体先于意识似的,剑尖轻点,追着刀刃刺向另一个方向。
黑衣人的剑不着痕迹地一颤。
他只是一瞬间就收敛了心神,遮过了这个破绽。好在对方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,他不知道对方的刀刚才也不明原因地顿了一下。
曦月的刀锋又至。
他似是换了一套全新的刀法,可黑衣人接招得毫不费力,刀来剑往,一招一式都好似经历过千百次演练,完美得恰到好处。
黑衣人更加疑惑,不知道对面这个突然拦住自己,莫名其妙跟他打架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,又为何与自己武功一路。他手上的剑似乎有灵性,与他的动作无比契合,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能合上对方的动作。比起交手,反倒像是联手对敌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突然刀势一停,曦月整个身体迎着剑刃而上,空着的左手出其不意地伸向前,要去扯对方的面巾。
黑衣人吓了一跳,没想到这人突然发疯,再想收招已来不及。剑尖破开皮肉的同时,脸上一凉,一直蒙面的黑巾被拽了下来。
曦月似乎是痴了,怔怔地看着他的脸,一双眼睛里混杂着万般感情。
“得罪。”黑衣人撤剑开口,急退开了几步,压低的声音透着些不尽人意的凉意。
曦月却知道,这人一贯都是如此的。他忍不住上前,伸手想去摸对方的脸颊,确认什么似的。手还没有碰到就被闪过了,可呢喃的呼唤已经脱口而出:“孤剑……”
黑衣人闻言一愣,显然是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。他眼神上下打量着曦月,没印象这人是谁,可又隐约有些熟悉感。他觉得对方大约也是个猎赏人,打过几次照面,看着面熟。他虽然在这个行当里做了不少年,但认识的人着实不多,而且多数人都只知道他“凶剑”的称号,更少有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。
猎赏人之间有自己的规矩,若是在任务时遇到同行,不知敌友的情况下,约定俗成地要先互相避让,不要无端起争斗,也不能恶意竞争。
孤剑想,自己大约与这人的任务起了冲突,虽然不知道是在哪点,但他还是极其守规矩地准备撤退。他想了一下,从怀里拿了瓶伤药放在地上,转身运起轻功,毫不停留,起落间便又隐在黑夜中了。
他甚至都没问对方的名字。
曦月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突然“咣当”一声,竟是他的刀落在了地上。曦月随之脱力似的倒下去,躺在地上,两眼无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夜。他握刀时稳如磐石的手竟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抬手凑在眼前,怔怔地看着手中还紧握着的那片黑色面巾,脸上竟是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绝望表情。
孤剑留下的那瓶伤药还远远的放在一边,曦月并没有理会刚才剑刃刺出的伤,而他的白衣上只有一道裂口,奇异的,并没有任何血迹。
曦月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,像受伤的野兽一样,在夜里有些令人毛骨悚然。
那个人是孤剑。
可他怎么会是孤剑。
曦月伸进怀里,紧紧攥住挂在脖子上的那半枚玉佩。
当初他明明,亲眼看着孤剑在自己面前断裂了。